风巫婆-《尼尔斯骑鹅旅行记(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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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巫婆

    在奈尔克

    在过去的日子里,奈尔克有样东西是别的地方所没有的。

    那就是巫婆,她的名字叫伊萨特尔·卡伊莎。

    之所以她的名字叫卡伊莎,那是因为她能够呼风唤雨——一般而言,像这类巫婆都是这样叫的。

    她之所以姓伊萨特尔,是因为据说她来自阿斯凯尔教区的伊萨特尔沼泽地。

    她真正的家似乎是在阿斯凯尔一带,但她也常常在别的地方出没。

    而在奈尔克的任何地方,人们都很难不遇见她。

    她并不是那种黑暗的、哭丧着脸的巫婆,而是快乐放荡和喜欢嬉戏玩闹的巫婆。

    而她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呼唤大风。

    只要风力足够大,她就会跑到奈尔克平原翩翩起舞。

    在旋风横扫平原的那些日子里,却是伊萨特尔·卡伊莎玩得最开心畅快的日子!她会站在旋风中不停地旋转身体,她的长发简直要飘到天上去和云朵共舞,而她的长长的裙裾像尘埃一般飘拂过大地,整个平原像是舞厅的地板,在她的脚下绵延伸展。

    每天早上,伊萨特尔·卡伊莎会坐在悬崖峭壁上面高高的松树上,向下俯瞰整个平原。

    如果在冬天,她看到马路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她就会急急忙忙召来大风雪,将大量的积雪撒向空中,使得路上的人们几乎很难在天晚前赶回家里。

    如果碰巧是夏天,且是大好的丰收季节,伊萨特尔·卡伊莎会平静无言地坐着,直到第一辆运送干草垛的车辆装载满草料后,她才突然召唤起瓢泼大雨滂沱而下,迫使人们只能停止干活。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她除了给人们带来不幸外,很少会想到给人们带来别的什么。

    克尔山上的烧炭工人几乎连打个瞌睡都不敢,因为只要她看见有一口炭窑无人照看,就会偷偷地跑到窑边,向窑里扇风点火,于是窑里就会燃起熊熊大火,木柴不是变成木炭,而是化成了灰烬。

    要是拉克斯和黑河铁矿运送铁矿的人们还在外面的话,伊萨特尔·卡伊莎会扬起阵阵旋风,让黑色烟尘笼罩那一带的道路和乡村,使人们和马匹无法辨别方向,将运送货车开进水潭和泥沼中去。

    在夏季的日子里,要是格伦夏玛尔教堂的教长夫人在花园里摆出茶桌,想美美地喝茶,忽然间就会刮起一阵狂风,掀翻桌上的台布,打翻杯盘碗盏,喝茶的人对是谁搞的恶作剧心知肚明。

    如果厄莱布鲁市市长的帽子突然之间被风吹掉了,害得他不得不满广场跑以拿住他的帽子;如果维恩岛上的居民运送蔬菜的船只偏离了航向,在叶尔马尔湖上搁浅;如果晾衣绳上的衣物被刮跑并且沾满灰尘;如果屋子里的烟找不到烟囱出口,反而倒灌进屋里来,大家都会心中有数,知道到底是谁搞的鬼。

    尽管伊萨特尔·卡伊莎喜欢玩各种各样的捉弄人的游戏,但其实她的心地并不差。

    人们看得出来,她最容不下那些喜欢争吵、吝啬小气、一毛不拔或是顽劣不堪的人,而诚实的家伙和小孩子则会得到她的保护。

    老人们常常会谈起她,说是早年当阿斯凯尔的教堂着火的时候,伊萨特尔·卡伊莎掠过天空,将教堂屋顶上的火焰和浓烟全部吹灭,从而避免了一场大祸。

    不过话说回来,奈尔克的居民们尽管早就厌烦了伊萨特尔·卡伊莎,然而她对于捉弄他们却乐此不疲。

    当她坐在云端俯瞰着安宁祥和、舒适惬意的奈尔克,她心中一定在想:“这里的居民们沉湎于舒适的生活当中,要是没有我的存在,他们会四体不勤,整日昏昏欲睡且变得愚蠢不堪。

    因此,必须要有如我一样的人的存在,才能唤醒他们,使他们振作,一直保持良好的精神面貌。”

    随后她会疯狂地大笑个不停,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喋喋不休,会东奔西跑,南来北往,从一个平原舞动旋转到另一个平原。

    而当奈尔克人看到她的裙裾在平原上扬起一股股烟尘的时候,他们会忍不住微笑起来。

    尽管她令人生气,使人厌烦,但她到底有一种快乐的精神。

    农民们如果在干活时碰到了伊萨特尔·卡伊莎,一准会神清气爽、精神大振,正如平原在遭受风暴的蹂躏摧折后变得清爽干净了一样。

    现在人们都说伊萨特尔·卡伊莎就像所有别的巫婆一样,已经死了,消失不见了,但人们几乎很难相信这个说法。

    这正如同有人走来告诉你说,从此以后,空气将会一直在平原上空凝滞不动,大风永远不会再在平原上狂舞,不再带来气势汹汹的狂风和狂暴的大雨一样。

    那些认为伊萨特尔·卡伊莎已经死掉且消失不见的人们,不妨听一听尼尔斯·霍格尔森途经奈尔克地区时所遭遇的事情,然后就可以让他判断他该相信什么。

    集市前夜

    四月二十七日,星期三

    厄莱布罗市的牲畜大集市开市前的一天,暴雨倾盆如注,人们在想:“这几乎像是伊萨特尔·卡伊莎又出来逞威了一样!在集市上,她比平时更喜欢用恶作剧捉弄人。

    在集市开市的前夜安排下如此一场倾盆大雨,这非常像她的做派。”

    天色越晚,雨下得越大,到了傍晚时分,更是下起了暴雨。

    道路像是无底的深潭。

    那些早早从家里出发以便第二天一早去赶集的农民们,这下可就惨了。

    母牛和公牛疲惫至极,几乎不能再走一步了,很多可怜的家禽家畜趴倒在道路中央,表明他们疲乏到再也无法挪动步子了。

    沿途的居民只得打开他们的家门,让这些赶赴市集的旅人在此过一夜。

    于是,农家院子里、谷仓里,以及棚舍里都挤满了人群。

    与此同时,那些可以找到客栈的人们到了客栈,反而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在路上人家找个落脚歇息的地方。

    客栈谷仓的小屋里和牲口棚的所有围栏里,都挤满了人。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得让马匹和牛群在露天中淋雨。

    这些牲畜的主人也只不过是勉强在屋檐下找到个遮头避雨的地方。

    谷仓所在的院子里又拥挤、又泥泞、又肮脏,可怕极了!有些动物站在水潭里,甚至没办法躺下身来。

    当然,有些体贴的主人会将干草铺在地上,让他们的动物躺下,并在他们身上盖上毯子。

    但也有很多主人,只顾坐在客栈里饮酒作乐,打牌赌博,完全忘记了要照料这些他们本应去保护的不能出声的生灵。

    那天晚上,男孩和大雁们来到了叶尔马尔湖一个长满灌木的小岛上。

    这个小岛和陆地只隔着一条浅窄的溪流,在枯水的时节,人们可以轻易地不湿鞋就从岛上跨到陆地上去。

    和别的地方一样,小岛也下起了瓢泼大雨。

    由于雨水不停地打在他身上,男孩一直难以入眠。

    最后他索性站起了身子,开始走了起来,四处游荡。

    当他挪动身体的时候,他觉得雨仿佛小了一些似的。

    他还没有绕小岛走完一圈,便听见溪流中传出泼啦泼啦的声音。

    不久,他看到一匹马孤零零地在树林里晃荡。

    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像这么羸弱的一匹马!那匹马发出气喘吁吁的声音,膝盖僵硬得很,身体如此瘦削,甚至可以看得见根根肋骨。

    他的背上既没有甲胄也没有马鞍,只有一副连着一段破烂绳子的马辔头。

    很显然,他没使多大劲就挣脱了缰绳的束缚。

    那匹马笔直地向着大雁们睡觉的地方走去。

    男孩真怕他把大雁们踩着了。

    “你要去哪里?

    当心你的脚下!”

    男孩对他大喊。

    “噢,原来你在这里啊!”

    马儿大声嚷嚷道,“我走了几里的路,为的就是来见你!”

    “你以前听说过我吗?”

    男孩问,一副大惑不解的神情。

    “虽说我年纪老迈了,我的耳朵毕竟还是灵的哪!这些天来,很多人一直在谈论着你。”

    说着说着,他低垂下脑袋,为的是看得更清楚。

    男孩注意到,他有一个小小的脑袋,一双秀气的眼睛,还有一个柔软而敏感的鼻子。

    “年轻的时候他一定是一匹矫健的骏马,尽管他的晚景凄凉得叫人伤心。”

    他想。

    “我想麻烦你和我走一趟,帮我完成一件事情。”

    这匹马对他恳求道。

    男孩觉得跟这样一匹处境悲惨的马走在一起,实在是够尴尬的,于是他找了个借口推托,说天气不佳,不宜外出。

    “你坐在我的背上,不会比你躺在这里更难受,”老马说,“不过也许你不够胆跟我这样一匹羸弱的老马外出吧?”

    “我当然够胆啦!”

    男孩一听,气急地说。

    “那么,麻烦你唤醒一下大雁们,让我跟他们安排好明天到哪里来接你。”

    老马说。

    不久,男孩就坐到了老马的背上。

    这老马虽然步履蹒跚,走得很慢,但比他想象的要好。

    他们冒着大雨在夜色中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在一家任何东西看起来都令人讨厌的大客栈前停步。

    路面上到处都是深深的车辙的印迹,男孩很担心他一旦掉进去,会被淹死的。

    在客栈院子四周的篱笆上拴着三十或四十匹马和牛,不过却没有挡雨的东西,院子里满是载满了箱笼的马车,关在箱笼里的是羊、牛犊、猪和鸡。

    老马来到篱笆旁边歇息。

    男孩仍然坐在马背上,由于他有一双夜视眼,因此可以毫不费力地看出那些牲畜的处境非常糟糕。

    “你们怎么会站在这里任雨淋呢?”

    他问道。

    “我们是去赶厄莱布罗市集的,可是由于半路上遇上大雨,不得不落脚在这里。

    这是一个客栈,但今儿来的牲畜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就挤不进畜棚了。”

    男孩没有答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四处打量。

    睡着的牲畜并不多,四个角落中反而传来牢骚抱怨和愤愤不平的抗议声。

    他们有充足的理由抱怨,因为眼前的天气较早前时候要坏得多。

    冰冷刺骨的寒风已经吹起来了,原本打在他们身上的雨滴现在变成了雪珠。

    不难看出,这匹老马要男孩帮忙的是什么事。

    “喏,你有没有看到正对着客栈有一个漂亮的农庄?”

    老马问。

    “是的,我看到了,”男孩回答说,“我无法理解的是农庄的主人为什么不肯为你们提供遮风挡雨的地方。

    他们那儿可能已经住满了人,是这样吗?”

    “不,那个农庄上没有来客人,”老马说,“住在那个农庄的人既吝啬又自私,任何人向他们请求借宿都会徒劳无功。”

    “假如是这样的话,我想你只好站着等雨淋了。”

    “我是在这座农庄出生和长大的,”老马说,“我知道那里有一个大马厩和大牛棚,里面还有很多空着的圈栏,不知你能否想个法子让我们进去?”

    “我想我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男孩犹犹豫豫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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