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罪恶(七)-《你好,凶手》
第(2/3)页
杜夫人细想一回,摇头,“并不曾。”
“可曾详细认过人头?”
“也不曾。”
杜夫人不悦道,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只是十分张扬,几十两银子非要花出几百两的声势,巴巴儿拉了几大车去,怕不是闹得全城百姓都知道了。”
“对了,”她又想起来一个细节,“她话里话外好像还敲打了周奎呢,该不会是怀疑什么了吧?”
“无妨,敲打敲打周奎也好,我看他这些日子也是有些不大将我放在眼里了,打量我不知道他前儿贪了买卖东西的银子么?
若是怀疑,周奎又不是什么铭牌上的人物,一句话也就撸了,还费那么大劲做什么?”
杜典史重新坐回去,胸有成竹道,“善堂是朝廷脸面,往年那几任县令也不是没去过,但又怎么样了呢?
朝廷的银子拨款我都盯着的,一个子儿都没动。
那位小夫人是商贾出身,最擅长邀买人心,想来也是明白银子过手易生贪腐的道理的,不过仗着颜色好看,娘家又有几个臭钱,十分任性嚣张,连姓肖的毛头小子都管不了的。”
“再者,”他很是轻蔑地冷笑道,“转过年来就是县试,千头万绪多么繁琐,他既没做过,也没有可用的心腹,近来忙得焦头烂额,越发仰仗我,又怎会生疑?”
“退一万步说!纵使怀疑又如何,他能拿得出证据么?
老夫在这平山县呕心沥血数十年,若没有证据就想办我,外头的百姓也不答应!”
******
善堂和杜典史那边都没办法安插人手监视,度蓝桦和肖明成只能被动等待,这种明知有人在受苦却迟迟无法收网的感觉真的很憋屈。
家长的情绪很容易影响到孩子,饶是他们已经努力克制,但心思敏感的肖知谨还是觉察到父亲最近正为某件大事烦心,本就乖巧的小朋友越加小心翼翼起来。
十月二十那日,三人又例行聚餐,度蓝桦叫人包了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圆圆滚滚煮了一大锅。
她正心不在焉的吃着,无意中发现肖知谨咀嚼的动作突然顿了下,然后要哭不哭地从嘴巴里拿出个什么东西,偷偷摸摸往桌子下头藏。
“吃到什么了?”
她见小朋友神情有点痛苦,还以为是厨房的人做事不上心,让馅儿里混入砂石。
小少年没想到被抓个正着,支支吾吾不肯说,最后还是肖明成微微拉了脸,这才委委屈屈将小手从桌子下拿出来,缓缓张开。
白嫩嫩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一颗带血丝的牙齿。
度蓝桦啊了声,忙凑过去,“张开嘴我瞧瞧,哎呀,都肿了。”
最近忙昏头,她都忘了小朋友正处于掉牙期,难怪前几天好像见他食欲不振的样子,还以为只是饭菜不合心意呢。
肖明成也有些意外,“这有什么好藏藏掖掖的。”
谁知一句话下去,小朋友的眼眶就红了,嘴巴用力撅着,拼命想忍住眼泪,“父亲,父亲不高兴,我不想打扰父亲……”
肖明成闻言愣住,面上流露出惭愧之色。
度蓝桦叹了口气,摸摸小朋友的脑袋,“是我们不好,这几天委屈你啦,还难受吗?”
肖知谨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勇敢,刚才父亲误会他都没有掉泪的,可现在,母亲温温柔柔一句话,憋了半天的泪珠就吧嗒吧嗒落下来。
他吸了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拨弄下自己的牙齿,小小声道:“有一点点疼。”
度蓝桦扭过头去,狠狠瞪了肖明成一眼:她是个后妈也就罢了,毕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可你是亲爹啊!平时粗心就罢了,这会儿不问青红皂白就指责孩子,像什么话!
肖明成被她瞪得没脾气,毕竟是自己理亏。
“是父亲不对,”他微微弯下腰去,跟儿子目光接触,认真道,“以后不会再犯了,好吗?”
小朋友眨了眨眼,最后几滴眼泪吧嗒掉落,终于破涕为笑,“好!”
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得到缓解的气氛再次陷入焦灼,然而转机突然在一个深夜降临!
度蓝桦已经连续好几天入睡困难,好不容易睡着,做梦都是抓捕行动,外界一点动静就会被惊醒。
十月二十四的晚上,她正在床上辗转反侧烙煎饼,忽然听见有人轻轻敲窗户。
“谁?
!”
她忽地坐起来。
“夫人,”阿德的声音透过窗纸传进来,“李卫疆跑来报信儿,说刚才有几个人悄悄进了善堂,怕就是买主了。”
什么事儿白天干不得?
自然是非法买卖。
度蓝桦不顾莲叶和李嬷嬷的惊呼,直接跳下地,飞快地往身上套衣裳,见那边肖明成也穿得差不多了了,“李卫疆一个人独木难支,我先带阿德去帮把手,你马上带人来!”
若在刚穿越那会儿她跟肖明成说这样的话肯定是不成的,但就在前不久,肖知县亲眼见到她用一种奇怪的招数将阿德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哎你!”
肖明成本能地喊住她。
度蓝桦手都按在门上了,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要交代,便停下来,“怎么了?”
让女人先去冲锋陷阵什么的,肖明成心里还是有点疙疙瘩瘩,但也知道这才是最优选择。
他不大自在的清了下嗓子,“你当心些。”
度蓝桦微怔,粲然一笑,“好。”
见她一阵风似的卷入夜幕中,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李嬷嬷和莲叶都看傻了,急得带了哭腔,“老爷,这?”
怎么嫁了人之后,姑娘的行事越发离谱了?
平日骑马游玩也就罢了,可这三更半夜一个女子要去哪儿啊!
肖明成缓缓吐出口气,稍慢一步出了门,“你们姑娘是办大事的。”
或许她打从一开始就不该被束缚在内宅后院。
他好像渐渐有些明白度蓝桦口中追求的“自由”和“尊严”是什么了。
度蓝桦带着阿德跟李卫疆接了头,三人在夜幕中一路疾行,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你走了,善堂那边怎么办?”
是她疏忽了,说到底,终究是人手太缺,根本没得调派。
李卫疆道:“还望夫人恕罪,卑职怕夜长梦多,急着过来报信儿,就叫了一个朋友接替。”
“这都是小事,”度蓝桦已经能看见善堂里隐约透出来的灯光了,“重点是,可靠吗?”
李卫疆点头,“他是卑职的发小,底细很清白,人品信得过。
他原本也是城门守卫,但家中有寡母幼妹要照顾,俸禄不够又耗时候,就辞了,同时干了三份活。”
度蓝桦嗯了声,“若这次行动顺利,我自然赏他。”
对急需用钱的人来说,多么天花乱坠的表扬都比不上实实在在的银子。
若那人可靠,未必不能拉来做心腹,也省的以后再这么拆了东墙补西墙。
李卫疆闻言一喜,“卑职替他谢过夫人。”
度蓝桦看了他一眼,“这些日子你着实辛苦,今夜又及时来报,乃是首功,事成之后,是要一百两银子还是晋升,随你挑。”
大冬天的,人家都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他还要在外面监视,着实不易。
朋友得到奖励李卫疆替他高兴,这会儿更丰厚的奖赏落到自己头上,李卫疆简直狂喜,直接跪下磕头,“谢夫人!”
李卫疆带着度蓝桦去了善堂对面,墙根底下的黑影里突然出了声,“大疆?”
他藏得严实,若非主动出声,连经验丰富的度蓝桦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是我,”李卫疆让他出来见礼,“这是度夫人。”
黑影里走出来一个跟李卫疆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身材十分挺拔,二话不说跪下行礼,“草民韩东,见过夫人。”
他之前就听李卫疆提起过这位度夫人,乃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豪杰,如今一看,果然有胆量,只是瞧着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样子,难为知县大人竟放心。
“不必多礼,”度蓝桦直奔主题道,“一共多少人,带什么家伙事儿了吗?
可有异动?”
“方才大疆走之前从东边来了一拨,一共三人,”韩东并未因为她的身份而谄媚,也不因她是女子而轻视,不卑不亢道,“前不久又进去两个,南边那条街上转过来的,都是坐着马车,下来的人穿着连帽斗篷,天又黑隔得又远,倒是瞧不出带没带什么东西。”
大禄朝入夜后只关城门,城内并不实行宵禁,不过百姓们基本都睡了,深夜持续营业的恐怕也只有秦楼楚馆之流不大正经的地方。
说话间,肖明成也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脸懵逼的李孟德和孙青山两个小分队。
原本众人被从睡梦中紧急唤醒就很费解,这会儿见夫人竟然早就到了,还一身很专业的黑色夜行衣,整个儿就都傻了,“夫人?
!”
这是唱的哪出?
度蓝桦冲他们颔首示意,习惯性做战前动员,“我知道大家现在肯定满头雾水,但现在禁止一切形式的质疑和提问,相关内容事后会跟你们解释。
接下来大家要参加一项临时抓捕行动,事关重大,都务必拿出十二分的干劲!”
坏了,这久违的夜间行动气氛太正太令人怀念了,搞得她职业病都出来了。
孙青山:“……”
李孟德:“……”
短暂的沉默过后,两人带头看向肖明成:怎么看着夫人的范儿比大人还足,这到底听谁的?
肖明成:“……咳,我跟夫人的话都是一样的。”
气氛有那么一丢丢诡异,有几个人望过来的目光中都带了同情:原来大人怕老婆的传言是真的啊。
不过夫人娘家到底干嘛的?
听说是商户,可这冷眼瞧着,倒比积年的老捕头更带劲呢……
“眼下城门已关,他们出不去,所以交易结束之后肯定要先回落脚处。”
肖明成就像没看到他们的视线一样,一本正经道,“孙捕头、李捕头,你们各带一队人马在方才说的来处埋伏下,待稍后贼人走远些时,便将他们一举拿下。
切记,一定要立即控制,不许让他们叫嚷出来惊动了人。
之后再细细审问,看到底多少人从哪儿来的,是否还有同伙接应,是否知道其他买家。”
孙青山和李孟德齐声应诺,立即带人布置去了。
好久没遇到这么兴师动众的大案子了,临近年底,大家都想好好表现,因此分外卖力。
见肖明成安排的滴水不漏,度蓝桦顿时轻松不少,低声道:“你说,周奎什么时候去找杜典史?”
杜典史那样老奸巨猾,是绝对不会主动露面的,所以只能是周奎去找他。
但问题是什么时候去?
平山县的气候酷似华国华北和东北交界处,小雪节气前的深夜已经滴水成冰,度蓝桦等人有功夫在身还好些,肖明成一介书生,才来没多久便已冻得手脚发麻。
他尽量克制地活动下手脚,一张嘴就吐出大片白汽,“最迟明日,最早今夜。”
蹲在他身边的度蓝桦能清晰地听见他牙齿磕碰的声音,不觉感慨道:“啧啧,你看这小塑料体格。”
肖明成:“什么格?”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