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七章:人间同赏一夜雪-《我将埋葬众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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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暮雪回过头去。
身后的黑暗中,无数双幽红的眼睛亮起,冷冷地盯着她。
司暮雪原本以为这会是一群巨型的雪狼或雪熊,但当它们缓缓走出冰川深处,露出真容时,她吃了一惊。
从雪峡中走来的是一群虎,它们肩胛骨上的肌肉随着步伐而耸动,獠牙像是两柄倒插的短剑,极为醒目,它们不同于现存的任何一种老虎,也远比它们更加强大。
司暮雪并不畏惧,她捏紧了淋满鲜血的拳头,半步不退,与这些獠牙如剑的虎对峙。
“这里肯定不止这些老虎,快离开这里啊,你留在这是要和它们争个虎王的名头吗?”心底的声音大喊大叫。
司暮雪知道,此刻,离开这个陌生的地方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她感到了一阵呼唤,仿佛这座涌雪的湖泊藏着什么古老的秘密。
不止是虎,越来越多的生灵聚拢了过来,司暮雪从没见过它们,它们有的是生有蜥脚的龙,有的是长有巨喙的鸟。
司暮雪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发生,但她的身后,一声吼叫低沉地响起,令得这些猛兽不敢寸进。
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脚步声。
司暮雪向后望去,瞳孔骤缩。
后方,一头真正的巨龙出现了,它不同于这个世界五爪巨蟒般的龙,也不同于另一个世界生长双翼的蜥蜴,它是一头纯粹凶猛的活龙,身躯足有十丈长,前肢短小,后肢粗壮,最醒目的莫过于那个巨大无比的头骨,它低沉吼叫,露出了满口匕首般锋利的尖牙。
司暮雪的身躯与之相比,小得像是它口中的一片牙齿。
这头龙像是这片冰树雪湖的守护者,它先是对司暮雪发出了警告般的低吼,随后开始奔跑,直接发动了进攻。
甫一交锋,司暮雪就确信,自己没有杀死这头巨龙的能力,它皮糙肉厚的程度更像铜铁,自己的拳头再重,也难以将它活生生打死,但她只要被这头暴龙捕获,咬上一口,整个身体都会被摧毁!
“逃!!”
体内的另一个声音作出了同样的判断。
这条裂谷是一个缓慢向上的斜坡,尽头应是出口。
但她的奔跑的速度哪里比得上紧追不舍的暴龙,仅仅数步,暴龙就已迫近她的身后。
司暮雪为了跑得更快些,直接脱去了臃肿的厚裘,她的小熊内衣葬给了秋秧,此刻,里面只穿着一身绸衣绸裤,劲风迎面,衣裤猎猎飞舞,似要和她的肌肤贴在一起。
身后的龙紧追不舍,眼看着它要垂下巨口,将司暮雪吞噬,体内的声音忽然大喊:“跳!”
她的身边,有一条湍急的雪流,那是雪湖泊分出的支流,这条支流像是白色的血脉,汹涌狂暴,竟是沿着缓坡逆流而上的!
当年司暮雪追杀林守溪时,林守溪不知用了多少次跳河逃生的手段,她没有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会活成林守溪。
司暮雪纵身跃入雪流。
湍流将她吞没,裹着她抛向微光闪烁的出口,司暮雪几乎是飞出来的,她重重地砸在雪地上,滚了数圈才止住。
红发少女起身,她的衣裳与绸裤内灌了满满当当的雪,像是给她穿上了一件大棉袄,可惜这棉袄里面没有棉,只有冰。她的肌肤次第战栗,冷得几乎直不起身。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没能逃掉。
后方,那头头骨硕大的龙冲出了洞穴,追了出来。
“它不是要守护那片湖吗,不怕我们调虎离山吗?”心底的声音震惊地说。
司暮雪没空说话,她拖着满身的雪,在漆黑的极夜中负重奔跃,巨龙越追越紧,不待巨龙追上,她率先停下了脚步。
并不是她要反击,而是她已走投无路。
前方是无边无际的黑色冰海,浪潮起起伏伏。
“完了……我早就说了,别去找什么厄城,你根本不知道你现在有几斤几两,非要一意孤行!”心底的声音绝望地说。
填充满衣裳的雪簌簌落下,像是细小的沙尘。
巨龙狰狞的身影出现在了后面,像是突兀刺出的山峰,它对空大吼,然后疾奔向司暮雪。
司暮雪站在星空下,玲珑浮凸,眉目似画,长长的雪原像是为她铺设的画卷,巨龙像是一柄斩马刀,粗暴地撕开这幅长卷,怒吼着咬向她,然后……
司暮雪听到了一声久违的鲸歌,这声鲸歌很熟悉,北行的路途上,她已听见过许多次。
但从没有一次这么近过。
身前的海镜面般破碎,半面雪白半面墨蓝的纺锤形巨躯扇动着扁平宽阔的鱼鳍从海水中飞出,它张开满是针状交错牙齿的巨口,一口咬住了这头暴龙的脖颈,这头凶猛无匹的龙在它面前竟毫无还手之力,被它一口叼住。
巨鲸扇动鱼鳍,竟又飞了数丈,然后才跃回海水,沉入大洋,凶猛的暴龙化作一朵海面上的血花,转眼消失不见。
司暮雪浑身淋满了海水,她痴痴地立在冰海岸边,望着水中的黑影,想到了庄子笔下的鲲鹏。
她没有想到,这种生命真的存在,而且强得匪夷所思。
暴龙就此死去,巨鲸浮出海面,露出了岛屿般的背脊,似在引导她上去。
司暮雪登上了背脊。
鲸劈浪远去。
司暮雪躺在鲸的背上,褪去衣裤,抖落出雪,然后从残破的包裹里取出一条羊毯,将身体裹紧,吸去雪水。
“我辛辛苦苦养的这么漂亮的身体,差点让你给那畜生毁了。”心底的声音不满地开口,也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你还笑话我?落在你手里,不也差点给人糟蹋了么?”
司暮雪柔和微笑,道:“这是我的身躯,存毁皆由我心。”
接着,她不着寸缕地躺在鲸背上,仰望星空,任由海风抚摸她曼妙浮凸的玉躯,星河在她眼前淌过,像一条静悬天空的河流。
悠扬的鲸唱声再次响起,在海面上回荡,像是亘古不朽的诗歌。
不知过了多久。
碧色的冷光照进视线,司暮雪在鲸背上起身,向天空望去,那是一道曲折的光带,悬在蓝紫色的星空下,像是神女的裙带,美若梦幻。
这条梦幻般的光带尽头,是一座庄严古老的神殿,神殿矗立在雪峰之巅,似住着住在世界的君主,它垂下漫长的阶梯,等待人去踏足。
“厄城……”司暮雪喃喃开口,浑不觉冷。
……
……
灰蒙蒙一片的天空敷衍潦草地落着雪。
剑场上,仆人用铁锨铲着雪,将它们推到路边,小语也加入了铲雪的行列,她踩着铁锨,累得满头大汗。
这是月试前的最后一天,小语努力赶走了所有的师娘,独霸了师父。
这一整天,他们都‘厮混’在一起,他们去爬山,去碎冰钓鱼,去逛街,看戏,小语与他手牵手同行,旁人见了,都以为这是一对父女。
天色渐晚。
回去的路上,林守溪买了把纸伞,背着小语走入了一条无人的雪巷。两边的瓦檐很矮,一片乌青颜色,上面覆着的冬雪绵柔得像是毯子。
冬日树叶凋零,风吹过时也听不见沙沙的响声。
周围是那样安静。
“师父。”小语轻轻开口。
“怎么了?”林守溪支着纸伞,正在雪中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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