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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无光的小房间中,电流声断断续续地响着。
齐斯坐在椅子上,被拘束衣和皮带牢牢地固定,半死不活地向后仰靠。
道具栏好端端地镶在视野正下方,没有被封锁,他随时可以调用某些道具,斩断身上的束缚。
但这没有必要。
他都为了能够入局喝下一碗恶心的蝌蚪汤了,要是因为挣扎太过从梦里醒来,错失了某些关键线索,就得不偿失了。
在最初的混乱后,齐斯逐渐适应了电击的节奏,并且找到了其中的规律。
比如,每次电击后都会停顿两秒,一秒可以用来调整状态,剩下一秒则可以用来进行碎片化的思考。
再比如,每三次电击后,脑海中都会闪现一部分破碎的影象,有时是没头没尾的语句,有时是曝光严重的画面。
浅灰色的天空下黝绿的森林成团滚簇,以逼人窒息的架势拥住被藻类渲染得绿如苔痕的池塘。
层层叠叠覆盖的血疴凝垢在水中分出赭红和暗紫的层次,被稀释后散成半透明的殷红和淡粉。
池底泡得浮肿的婴儿尸体掉落片片苍白的皮肉,溶于水后飘荡开牙黄色的油脂,淤积在藻叶上,开出油绿色的溃疡。
“程平,你疯了!你不要命啦?”
急切的声音。
“醒醒,我问你,二加二等于几?……错了,应该等于五。”
冷漠的声音。
“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徐晴活着也不会希望你这么消沉下去的。”
担忧的声音。
齐斯将所有信息分门别类,利用电击的间隙排列组合,尽量冷静地从事分析。
第一,从脑海中影像的称呼可以判断,他扮演的程安拥有院长程平的部分记忆,关系恐怕不仅仅是普通的同事亦或者熟人。
齐斯了解过,心理学中存在一种错误信息效应,人脑会下意识地将接受到的信息和自己的记忆融合,从而形成完全错误的记忆。
人们虽然会不自觉地将目击或听闻的别人的记忆按到自己身上,但绝对不会记错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后者已经属于精神疾病的范畴了。
当然,从现有情况看,程安有精神疾病是真的,不然也不会频频陷入幻觉,并在此时此刻被绑在这儿,接受电击治疗。
第二,从影像的内容可以推测,程平在徐晴死后受了刺激,大概率干了一些出格的事儿。
这类事绝对不是程安之前说的,那些“杀死女婴”“谋杀产妇”之类的小打小闹,而是能够动摇很多人利益的更疯狂的存在。
他似乎也因此遇到了一些麻烦,电击治疗这种治疗精神疾病的手段,不排除是针对他来的。
“这是自己承受了痛苦,所以出于责任分担效应让我也经历一遭,好和他感同身受吗?”
齐斯望着眼前的虚空,自感好笑地扯了扯唇角。
他一向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多饿几顿就能适应两日一餐的进食频率,多死几次就能面不改色地往自己身上动刀子,这会儿,他已然习惯于利用电击的间隔进行断断续续的思考。
“我是和孙德宽前后脚跑出办公室的,我可以确定我没有和诡异产生直接接触。”
“进入办公室不可能是死亡条件,不然关键线索注定无法传递出去,这个副本的TE线将无法打通——哪怕对这个世界控制力不强,诡异游戏也不会安排无解的题目。”
“不排除‘后一个离开办公室’作为死亡条件的可能性,但概率不大,因为离开的先后顺序很多时候要考验运气,没有任何线索提示的情况下,以此决定生死明显是不公平的。”
“我和孙德宽的区别在于,我接触了桌上的那些文件,以及……我的身份是和院长接触较多的程安。”
“嗯,二流游戏里常见的完成前置条件、开启新剧情的套路。”
齐斯在心里开着玩笑,同时有意识地将思维分成两半,一半用于思考和分析,一半用于接收电击中产生的影像片段。
细碎的画面和词句如同拼图般在眼前穿插又重组,齐斯一会儿是第一人称视角的亲历者,一会儿又飘飞到上空,以上帝视角俯瞰。
记忆的幻影搭建的图景中,挤满青蛙和腐尸的池塘边,一个面容模糊的男人从森林间走出。
他一身白大褂,背着一具女人的尸体,怀抱着一个通体青紫的死婴,不顾脏污和腐臭,踏入锈绿色的池塘。
满池塘的青蛙像是见到了仇人,聒噪地鸣叫起来,一只接一只地跳到男人的胳膊上、肩膀上和头顶上,生出尖利的指甲抠挖他的皮肤,死命地撕咬他的耳垂和脖颈。
青蛙们咬下了一块又一块的肉,他在几秒间变成了一个血人,步伐却很稳当,一步步走向池塘中央。
背上的女人淅淅沥沥地淌着粘稠的鲜血,和他的伤处留下的新鲜血液融为一股,在水面上拖拽出一条艳红的挑染,像是眯缝着睁开的眼。
男人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身上的青蛙忽然停止了动弹,像是死去的蝉蜕般,沙土似的脱落,“扑通扑通”地砸入池水。
满池的腐水剧烈地涌动起来,或蓝或绿或红的怨灵在水面下来回飞窜,却无法接近男人分毫。
一座白色的石台在池中心拔地而起,正停在男人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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